自建国到六十年代中旬,是个特务满天飞的时代,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特务,当时的说法是“美蒋特务”。于是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,耳濡目染,连玩游戏都是“抓特务”,晚上在树林间藏来躲去,从那时起学会了隐藏技术,属于大型的。
那时看电影,最喜欢是打仗的,抓特务的,喜剧的,其他题材搞不好就睡着了。看书也是如此,以苏联的翻译作品为主。当兵前看的最后一本书是苏联的反特译作《危险的旅途》,记住了人物的名字,然巴也夫,奥卡也莫夫。当兵后看的第一本书也是抓特务的《海岛女民兵》,后来拍成了电影《海霞》。可以说,有特务的地方就有好故事,没有特务,生活是很乏味的。
那时候天上飞的U—2间谍飞机,是特务的一种;陆地上的特务是那些海上登陆和空降的,如福建、广东沿海的,还有海南岛吊罗山的;而海上抓特务的担子,自然落在了海军的肩头。海军抓的是那种还没有登陆的特务,特务不管是否登陆,他仍然的特务,同样是需要抓的。
海上的特务绝对不敢主动招惹海军,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,这好比游击队对抗正规军。但是他们可以鬼鬼祟祟,偷偷摸摸,如同泥里的泥鳅,摸着了也抓不住,甚至会捞一把就走。这样的事情他们很擅长地干了不少,只不过吃了亏的单位不说而已。至六十年代,特务们偷偷摸摸达到了高峰期,而海军针锋相对,给予他们迎头痛击。
在1962年11月下旬,南海舰队得到情报,“协进8号”特务输送船将从高雄启航,运送特务在广东登陆。至于登陆的地点,特务们随机应变,见机行事,搞不清楚。但你有千变万化,我有一定之规,即发现踪迹,一锅端掉。等你来不及下蛋,我便撒下大网把鱼捞了。
南海舰队拟定方案,将508号、518号等10艘护卫艇部署在汕头至汕尾一线艘猎潜艇,部署在珠江口至海陵山一线号艇部署在东澳岛,要求在离岸30海里以内消灭特务输送船。
这三张网可谓空前之大,第一张网用了10艘护卫艇,这种艇虽然才百余吨,但有37炮,一共40门37炮,40门25炮,火力之密集,的中型舰船都不敢招惹它们;第二张网9艘护卫艇,加上1扫雷舰,1登陆舰,1猎潜艇,共计12艘舰艇,足可以打一场中型海战;第三张网虽然才2艇,但对付特务船是没问题的。合计起来24艘舰艇,看来南海舰队豁出老本,志在必得,打出舰队的威名来。
11月28日14时40分,在距上川岛26海里处,海军发现了“协进8”号特务输送船,其航速5节。不到两个小时,我2艇出击,至晚上9点,雷达再次发现目标。0时,我艇逼近,发出警告,令其停下接受检查,以避免误击。但特务船却加速逃跑,于是我艇射击,将其击伤。随后又有3艇赶到,捕捉落水俘虏,至早上8时26分,特务船起火爆炸,俘上校以下26人。
此次战斗,耗时8个多小时,确实有点太费功夫了。也就一艘5节小船啊,从发现到击沉,将近17个小时。在如此长的时间里,敌人可完全销毁电台、密码,并安放定时炸弹,在最后时刻将船炸毁,以保住自己的秘密。
我艇射击,不如抵进靠帮,让他们在眼前的枪口下举手投降,以便取得最大的战果。笔者属于局外之人,不好妄下结论,只是个人的看法。不知海军的如何总结的,但肯定的是,南海舰队很重视,算是基本完成了任务。
同年12月4日,特务运输船“祥顺1号”和“祥顺2号”,再由高雄起航,向广东海域行驶。5日,“祥顺2号”因主机故障,中途折返。“祥顺1号”继续航行并进至南澳岛东南约70海里处。我南海舰队沿岸观通站报告情况后,舰队判断,敌人可能在惠来方向登陆。
舰队派出508号、518号两艘高速护卫艇和517号、527号两艘护卫艇,作为主要突击兵力,部署于甲子、遮浪两地;541号、565号两艘护卫艇,在大星山部署,552号护卫艇在海门部署。将1艘猎潜艇和1艘扫雷舰在内伶仃岛部署。以求全面防范,歼灭来犯之敌。
从我方的舰艇数量看,共计9艘舰艇,比上一次少了3艘,但若要达成目标是不有一定的问题的。6日下午1时,发现敌船在距离26海里处慢速机动,证实了敌人将在惠来方向登陆的判断。于是我艇收拢包围圈,勿使敌人跑掉。
8个半小时后的晚上9点,敌人换乘小艇驶向陆地,大船转向返航。40分钟后,水警区司令员胡胜辉率领高速炮艇起航,副政委冯轶率领快艇,由另一方向起航,实施包围。晚上11点距敌不到500米时,开枪发出停船警告,敌人加速南逃,我艇随即射击,敌船起火爆炸,50多分钟后沉没。此役毙敌23名,俘敌6名。登陆上岸的10名敌特也全部被歼。
这次从发现到击沉,也用了11个小时,耗时并不算短。而我艇射击,同样是引发爆炸沉没,未能将船俘获带回,自然密电码也未能缴获。如果每次都这样,确实是不太理想。战术不能改变一下吗?逼近、靠帮,或者撞击,震慑敌人。这次水警区43岁的胡胜辉司令员亲自上阵,精神可嘉。胡是个老红军,后来调往榆林基地任副司令员,在西沙海战中是岸指的总指挥。
很快到了1964年6月下旬,台湾高雄港内又要出动特务船开始行动了。军少校指挥官何冠棠找来帆布,将“大金一号”与“大金二号”船首的两门无后坐力炮盖住,并且把一些渔具摆在显眼的位置。随后将两艘船全部重新刷漆,整个船体涂成与香港渔船一样的深蓝色,还在船头写上“欧渔一号”、“欧渔二号”。最后,又在桅杆挂上英国旗,看去很像普通的香港渔船。
香港船与内地船确有不同,我团海边的3个哨所,对于香港船的识别都很有一套,战士经常将观察到的各种渔船情况报到团作训股。但是陆军的肉眼加望远镜的观察,远远比不上海军的雷达观通站,海军需要能望得更远的眼睛。我手上有一部海军观通站五位海军战士写的《追梦行》大作,作者是伍鼐卫,封面是他们的照片和一行字“海军生涯往事录”。
五位战士是南海舰队68年北京、天津兵,生活在海边的山岭上。不过书名起的不好,如果不是那七个字,真不知道是与海军有关的作品,尤其照片穿的也是便服。许多人只知道舰艇的海战,却不知假如没有观通站的观察,在夜暗中,在大雾中,在恶劣的天气里,敌人舰艇即便摸到跟前了,登陆了,海军也未必知晓,也仍然蒙在鼓里。希望舰艇官兵能买到他们的书,好好看看。
言归正传,7月5日,特务输送船“大金一号”、“大金二号”(即欧渔一号、欧渔二号),运载45名特务以及29名船工,在少校指挥官何冠棠的指挥下,由台湾的高雄港前往越南岘港。10日,两艘特务船如期抵达目的地,进行了给养和油料补充之后,调头驶向广西北海,意图潜入广西。
南海舰队按照敌船航迹,事先做了周密部署,派7艘舰艇组成了三个突击群,在特务船可能途径的海域巡航,准备在海上消灭敌人。11日,台湾情报部门突然给何冠棠发来密电,告知原定行动取消,立即返航。不过,敌人晚了一步,榆林海军基地的猎潜艇编队早以严阵以待。
12日14时47分,榆林基地猎潜艇73大队272艇和278艇,在虎头岭方位距离60海里处,发现了两艘可疑船只。指挥行动的基地副司令员田松下令,第272、274、278三艘猎潜艇,迅速逼近可疑船只,第149、151、155等三艘鱼雷艇以及528护卫艇,迅速向目标海域靠拢,对可疑船只形成包围态势。
田松即小说《林海雪原》作者曲波的直接上司,后来他与曲波都转入了海军。在入海军之前,田松我是的老部队49军162师的参谋长,而我师为146师。162师是个短命师,没多久就撤编了。田松在海军几个单位转辗来到海南崖县榆林基地,与我的部队榆林要塞为邻。
46岁的田副司令上了猎潜艇,与先前的胡胜辉副司令一样上艇作战。值得一提的是,十年之后,猎潜艇274号参加了西沙海战,与越南海军打了一仗。
虎头岭是榆林基地一个重要的观察点,基地的海岸炮观察哨就设在岭上。其前面有个著名的锦母角,是海南岛最南端而距西沙最近的陆地。有了及早发现,便有及早行动,“大金一号”、“大金二号”很快被榆林基地7艘舰艇包夹,田松命令:“给他们发信号,要求停船受检。”
在“大金一号”上的少校指挥官何冠棠,跟前两次的特务船一样,大声对船工说:“不要理会共军信号,加大马力,进入公海。”田松看到敌人要溜,立即命令最前面的护卫艇截住大金一号。在距敌船300米处,护卫艇报告:船上挂的是英国旗。田松命令:“让他们停船受检!靠拢过去!”随后看清楚了,船名是欧渔一号和欧渔二号,这下妥了,根据之前截获的情报,特务船正以此名伪装。
田松下达作战命令:“各舰注意,这两艘可疑船为敌人特务船,马上进入战斗状态,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!”护卫艇连发5次信号呼叫“立刻停船受检!”同时开枪警告。可是敌船不予理会,加大马力逃跑。
下午3点38分,田松下令:“各艇注意,为彻底消灭特务船,现在开始对敌人进行打击!”接着各艇猛烈炮击。272艇主炮首发命中欧渔一号,而特务们把无后坐力炮上的帆布扯掉,集中轻重火力攻击274艇。枪炮长杨东林腿部中弹,爬到火炮前,继续向敌特务船开炮。
猎潜艇吨位320吨,舰首有一门85毫米主炮,后甲板有两门单管37炮,另外有12.7毫米机枪。与西沙海战时的装备一样。两艘运输船哪里是铁甲战舰的对手,顿时燃起大火,特务们乱作一团。田松再令:“发信号,要敌人马上投降,否则击沉。”然而过了好一会,敌船没有回应。我艇12•7机枪扫射,欧渔一号开始下沉,特务们纷纷跳海。
下午5点左右,眼看运输船即将沉没,特务们放弃顽抗,选择投降,田松命令各艇靠拢抓俘虏。经过清点,共击毙包括少校何冠棠在内14名特务,其余60人全部被俘虏。7月18日,272号潜猎艇和538号护卫艇,在此次“7.12海战”中表现突出,各记集体二等功一次。
这次虽然海军获胜,但是敌人和前两次一样,再次达到了目的——把船弄沉了,一艘也没有留下,自然密电码也沉入了海底。海军依然没有靠帮和跳帮,依然没有完整俘获船只。三战沉4船,田松也没做到0的突破。
敌人不过是美制75无后坐力炮而已,12•7大口径机枪一个点射就能灭掉,有啥怕的?其实特务船执行的是预定方案,一旦被发现,在逃生无门的情况下毁掉密码,沉掉船只,宁当俘虏,也不投降。
时光进入1966年,台湾的武装特务们开始消停,小打小闹没啥意思。而南海舰队进入了一个与全国一样的波澜壮阔搞运动的新时期。
石渝生,1952年生于重庆,58年在桂林,66年在海南,69年服役于海南军区榆林要塞任参谋,82年转业于河北辛集市文联。2012年退休,居住石家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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